为一个人 逛一座城

钱谷融，现当代文艺理论家，长期从事文学理论和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与教学，著有《论“文学是人学”》《文学的魅力》《散淡人生》《〈雷雨〉人物谈》等。

“不是长风公园好，今生何必住二村？”钱谷融曾经这样抒写他几乎每天都走去散步的长风公园。从1951年入住华师大教师公寓到2017年去世，钱谷融在长风公园附近整整住了66年。

过“散淡人生”

钱谷融1919年出生在常州南郊的南夏墅镇老二房村，6岁时被父亲钱镜海送进私塾，后来进入西式的“小学堂”。1932年下半年，钱谷融升入私立潜化初级中学，毕业后进入无锡师范读高中。1938年底，钱谷融考入已迁往重庆的“国立中央大学”师范学院国文系，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老师伍叔傥。在《难忘伍叔傥师》一文中，钱谷融写道：“那时课程不多，空闲时间差不多经常和伍先生在一起，不是在他房间里谈天，就是和他一起去野外散步……他嫌一个人吃饭太无趣，还常常拉我和他一起吃。他并不善饮，但为了助兴，还常常要些酒，和我一面喝酒，一面随意闲谈……既有谈论诗文的，也有臧否人物的；天南地北，海阔天空，全凭一时的意兴；纵意所如，真是其乐无穷……他喜欢汉魏六朝文学，苏东坡曾称韩愈文起八代之衰，他就戏称自己治的是‘衰文’。他遇事随随便便，一切都漫不经心，无可无不可，颇有一些颓唐的气息。”

在恩师伍叔傥的指导下，钱谷融此后的治学为人都很洒脱，不拘于条条框框。即使经历人生磨难，他也依旧从容应对，一如他在散文集《散淡人生》中写道：“能够散淡，才能不失自我，保持自己的本真，任何时候都能不丧失理智的清明，做官能够不忘百姓，写文章能够直抒胸臆，绝无矫揉造作，装腔作势之态。”

为文学“正名”

长风公园之春。 新民晚报记者 金晶 摄

大学毕业之后，钱谷融到重庆的市立中学教语文。一年之后，他转到重庆九龙坡的交通大学任教，1946年随交大回到上海。1951年，钱谷融转到华师大任教，直到2000年退休。1957年，钱老写的《论“文学是人学”》震动文坛，为此他却吃足苦头。不过，许多学生在回忆钱谷融时，都会提及他给学生上的第一堂课就是“文学是人学”。钱谷融认为，文学是人写的，文学也是写人的，文学又是写给人看的，因此研究文学必须首先学做人，做一个文品高尚、人品磊落的人，这是人的立身之本。

从师大一村到师大二村，钱谷融在长风湖边的华师大教师公寓住了66年。钱谷融在师大二村的家没有客厅，纵横约摸六步的书房兼职会客挤进了六架旧书橱，里里外外堆满了书。钱谷融家的客厅和书房也是教室，他常常是和学生们在这里边吃边聊。钱谷融认为，思想和情感是文学中不可分割的统一体，他反对将文学概念化，反对用文学来说教。在教学时，他和学生相互启发，有时学生天马行空，他也从来不会贸然打断，更不会强制学生照他的意见办。对于那些乐于学习、事业上有所追求的学生，钱谷融都抱有好感，从来不做贵贱之分。

退休之后，钱谷融每天在家读书看报，也喜欢看戏、听戏、下棋，几乎每天都要步行去长风公园散步。长风公园围绕银锄湖而建，在1958年局部开放时曾命名为碧萝湖公园，1959年全园开放的前夕改为长风公园，寓意“愿乘长风破万里浪”。钱老对银锄湖情有独钟，曾深情写道：“我最心爱的就是那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，每当夕阳西下，游人纷纷离去，园中渐归宁静之时，我常喜独坐湖边，凝神遐想，注目遥睇，而双目无所见，头脑无所思，只觉得浑浑然、茫茫然，胸中一片空明，而心情异常恬适。”他甚至还写打油诗说：“不是长风公园好，今生何必住二村？”